螺咪三明治

平平无奇上班族

[带斑带]亲密关系04

04.


“——所以,你们俩现在是父子关系?”

“你可别他妈逗我笑了,谁要给那个臭老头当儿子啊。”

带土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呱唧呱唧地嚼着,咬着纸杯吸管,用力地嘬了一大口碳酸饮料,把嘴里的食物全都冲下喉咙,然后满足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嗝:“我不过是暂时跟他住在一起罢了,寄人篱下总是要离开的……喂,你说我搬去哪里好?西部?我真有点不想看见他了。卡卡西,你那儿有没有多余的——”

“没你睡的地方,我养了狗。”

“小气鬼。”

带土偷偷在心里比了一下中指,开始盘算把这个不靠谱家伙掀到河里的可行性。跟他搭话的年轻人看起来与带土差不多年纪,正无聊地坐在栈道的护栏上面喝热水。午后的阳光把他的白发照成淡淡的金灰色,即使是这种鬼天气,他也不肯把口罩从脸上摘下来,戴着口罩用吸管喝水的样子有点滑稽。

 

遇到卡卡西纯粹就是个意外。是的,就是那个以前在收容所和他抢过一张睡床的讨厌鬼卡卡西,当年带土住院躺在病床上长蘑菇时至少诅咒了他一千次。前段时间斑又搬家了,这次是搬到了东部来,交通不方便,带土不得不每天提早一个小时出门赶车去学校,因为斑才没那个美国时间天天送他去上课——自从十多岁时他们俩第一次搬家后,就一直是斑亲自驾车出门了。带土怀疑恐怕是连阿飞那样的司机都受不了他那个日天日地的臭脾气,毕竟老头子就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一辈子打光棍反面教材。

和卡卡西遇到就是春天的某一个早上,鲜花盛开阳光灿烂的日子,令带土至今为止心中都有一团难以启齿的吐槽。尽管他们认出对方后第一时间就互相认定了彼此是个智障,但念在童年还有段共渡难关的珍贵友情,还是互留了一下电话号码以备抽空发展一下革命友谊。他们偶尔见面,会聊到过去,那些十一二岁时的事情,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带土躺在医院里诅咒卡卡西的事情。卡卡西最初被收容所带走是因为父亲旗木朔茂在执行公务时中弹牺牲,母亲又早早病逝,他被暂时安顿在那里,当带土入院那段时间,他正巧被父亲过去的同僚领走,后来就一直没有再回去过。

他们断断续续聊到了其他的事,譬如恋爱话题,自古以来男人的聊天话题里就很难不牵扯到几个喜欢的女人。听说卡卡西也没有女朋友后,带土感到非常欣慰,他不是这里唯一的单身狗,尽管他在收养人这件事上暂时输给了卡卡西,——毕竟“父亲的战友”听起来怎么都比一个来历不明的怪老头要温和、有爱一些。

最后两个人也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宇智波斑。带土的情绪在这个话题上抵达了史无前例的波动高峰,他唾沫星子横飞地用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词语来形容了斑,并添油加醋地八卦了一堆他奇怪而苛刻的生活习惯。话题谈论到外貌这件事上时,带土的舌头打结了很久,最后只憋出一句:“我也不懂得怎么形容,反正也不是很差。总觉得他要是个女人,没准也就不会一直单身到现在了。”

卡卡西听得一脸懵逼:“老娘炮?现在流行那种?”

“不不,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凶,凶得多,我打小就没少挨过他的揍,不然现在腿脚能跑得这么利索吗?”带土一时语塞,抓了一下后脑勺,他本想在时手机相册里翻一张斑的照片让卡卡西感悟一下他的灵魂描述,可往下翻了十多页,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斑的照片。斑仿佛天生讨厌拍照,不过也不排除他只是单纯不想给带土拍罢了。

话题的最后,卡卡西总结了一句:“总之那个男人收养了你,所以……你们俩现在是父子关系?”

“你可别他妈逗我笑了,谁要给那个臭老头当儿子啊。我现在只是暂时跟他住在一起罢了,寄人篱下总是要离开的……”提到和斑分开这件事,带土若有所思地迟疑了片刻,但这种停顿所很快就被喧嚣的车流声和公园里小孩子的打闹声给打散了。他认真地考虑起了离开这个家搬出去住的事,反正斑现在也不常回来,谁知道他成天在外面忙些什么。童年的猜测如今似乎渐渐得到了证实,带土隐约感觉到斑即便不属于跟外星人打交道的黑衣组织,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善茬。带土曾经想过索性报警好了,管他什么人,交给警察处理不就好了,不过一回头看到在阳台上叼着烟等洗衣机甩干的斑,他就忍不住又把电话放下了。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偏袒那个老东西。

这样一来,他不就成为共犯了吗?

 

带土向卡卡西寻求了一下关于搬家的建议,发现对方完全心不在焉毫无卵用后也放弃了挣扎。卡卡西说那是因为他在等人,整个东部唯一的车站就在街对面几百米的地方,他不得不时常抬头看看人群,担心错过了对方。

“谁啊,暗恋对象?”男人之间的友情当然必须建立在互相伤害上啊。

卡卡西没什么精神的死鱼眼一翻:“是师母。”

“啊?师母?那为什么让你去接?”

“唔……这个,这是因为……”白发的青年支吾了一会儿,这个话题似乎意外的戳到了他的软肋,然而粗神经的带土并没有捕捉到这个绝佳的吐槽机会。管一个只长了自己七八岁的女人叫“妈妈”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尽管卡卡西也从来没这么叫过,但是玖辛奈就是时常拿这个事情来寻他开心。水门非但不管她,还会经常跟她一起起哄让卡卡西也管叫他爸爸,真是一想到这对超级笨蛋夫妻就头疼。所幸这种情况现在已然好转许多,因为现在水门和玖辛奈已经有了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不久之前。

大约二十分钟后,拖着一个红色大皮箱的漩涡玖辛奈出现在了街对面,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卡卡西跳下栈道护栏跑过街去。

“卡卡西!这儿,这边!”玖辛奈腾出一只手朝卡卡西用力地挥了挥,“你太慢啦!”

卡卡西一边说抱歉一边帮她提东西,玖辛奈笑他还是以前那个懒洋洋的样子没变。她注意到一起跟过来的带土,而带土也看着她,以及她怀里那个半大的孩子。如果说有的人天生就拥有充满亲和力的笑容,那玖辛奈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关注到她与众不同的红发之前,带土首先看到的是她对自己投来的,热切而温暖的微笑。

“你是卡卡西的朋友吗?一定是的啦!初次见面,我是玖辛奈……”不等卡卡西开口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起来,“这是我的孩子哦,他叫鸣人,他很可爱吧!”

带土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叫鸣人的半大孩子身上。和他热情的母亲不同,他的头发是黄色的,想来也许是遗传了父亲的基因。街上嘈杂的吵闹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了,他迷糊糊地睁开滚圆的蓝色眼睛,居然没有哭,也不知道是性格乖巧还是神经大条。

玖辛奈和卡卡西寒暄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关于卡卡西的学业以及她丈夫的近况。她怀上鸣人不久后就离开这里回了娘家待产,今天回来正巧碰到水门工作出差,于是就托卡卡西来车站帮她拿行李。带土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一来他天生不是个八卦的人,二来由于从小就缺失家庭温暖的缘故,他对玖辛奈口中的那种生活实在产生不了多少共鸣。玖辛奈说话的时候,鸣人就趴在她的肩膀上,一边不安分地往妈妈的肩上爬,一边歪着小脑袋看带土。他朝着带土的脸伸出藕节一般圆圆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是想要摸他的样子。

带土与这个蓝眼睛的小鬼交换着目光,摸了摸自己右脸上的伤疤,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不知是不是他思考的样子太严肃了,本来趴在玖辛奈身上咯咯笑的小鬼,忽然没了笑容,哇地一下大哭了起来。

卡卡西低声说:“带土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带土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玖辛奈手忙脚乱地哄起了儿子,又拍又抱,最后还是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才让鸣人停止了哭泣。

“真厉害啊。”卡卡西感叹道。

“卡卡西,你也要来一个吗?爱的印章噢。”玖辛奈微笑地指了指卡卡西的额头。

“还是算了。”卡卡西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换来了玖辛奈一串笑声。她此时才注意到从刚才起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带土,他一直在盯着鸣人看的样子。真是个沉默又奇怪的年轻人。

“你喜欢小孩子?”玖辛奈说着,把怀里的儿子往他那边让了让,“那要不要抱抱他?他很乖的。”

带土愣了一下,急忙拒绝:“不行……他、他会哭的……”

鸣人很可爱,是讨人喜欢的类型。虽然确实很想抱一下,但是,总觉得他一到自己手里就会哭个不停——带土心里产生了这种奇怪的直觉。

“一定很疼吧?那个。”玖辛奈看着带土,指了指自己的右脸。

“也不是那么疼……”平时就不怎么跟女人接触的带土,这下突然被玖辛奈这样一个温柔的女人嘘寒问暖,居然有点害羞了起来,“都是小时候撞的。时间过去太久,有点不记得了。”

玖辛奈睁大眼睛,吃惊地说道:“那你肯定撞得很用力咯?”

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笑起场来,这让尴尬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你,却感到很诧异——总觉得你原来是个更加活泼开朗的人。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带土摇头。

玖辛奈在怀孕之前就一直跟丈夫住在东部,带土和斑搬过来时,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两人没可能见过。

“那也许是我记错了,毕竟生了孩子记性变差了嘛。不过我感觉,你一定是那种喜欢小孩子的,亲切的好人……”玖辛奈若有所思地说着,然后用脚碰了一下卡卡西的脚,“对吧,卡卡西?”

卡卡西唔唔嗯嗯地敷衍着,没有多说。

 

他们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迟了,公园的秋千在孤独的夕阳中荡来晃去,街上的车流也开始变得拥堵。带土掰着手指,盘算今天斑大概也不会回来吃饭了,反正他也毫无食欲,决定去附近便利店随便买点速食品填个肚子。

便利店微波炉运作时发出蜜蜂振翅般催眠的嗡嗡声,带土盯着速食品盒子在暖黄色的光芒中极度缓慢地旋转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突然想起了玖辛奈,想起她抱着儿子温柔地哄着他的哭闹,并且亲吻他的额头的样子——母亲都是这么温柔的吗?还是身为父母都会如此?还有那个孩子,那个叫鸣人的孩子,他拥有那样温柔的母亲,他躺在母亲怀中,为什么还会哭呢?尽管他只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小鬼的,带土还是有些羡慕他,一点点。是不是因为人总是不能满足?得到了这个,又想要得到那个,永远无法尽善尽美,才会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斑,似乎全天下所有的事情最后都会回归到他身上。带土已经习惯了,诚如今天所说的那样,他们又不是真的父子,他或许真的是把一部分父亲该背负的责任强加给了斑,那么斑不想承认、不想回应他,也无可厚非。

微波炉发出“叮”的声音,催促他回到现实。端着速食包装盒,带土腾出一只手来,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眉心,直到手指把那块皮肤搓得红热。谁知道带土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呢?也许是想到了倒霉的卡卡西,那家伙的双亲都不在了,说不定自己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人世……说实话,带土现在有一点忌恨他们了,那种幽暗的念头悄悄在他心底隐晦生根发芽起来。他害怕人为的分离,比起主动遗弃,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不来见自己的孩子是因为他们死了。

带土的心情突然轻松了一些,他一直都十分善于安慰自己,而这种因为没有明确目标而不痛不痒的诅咒,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东西了。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这种温柔的对待,那为什么要去想不存在的东西?

店里的就餐区是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只有两三个女学生在喝水聊天。带土提着东西走到便利店门口,踯躅片刻,又返回来,在角落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吧台式的座椅面朝着大街,由一面贴满当季新品广告和彩色商铺logo的钢化玻璃墙跟路面隔开。带土在手机里随便挑了首曲子,塞上耳机,开始一边消化今天的晚饭一边考虑待会儿该去哪里走走。今天明明是周末啊,他应该出门找点乐子的,而不是把自己关在那个空荡荡的家里头长毛写什么鬼功课,去他妈的功课。吃到一半有些口干,他去冷柜附近挑了水,看到摆在隔壁柜里的豆皮寿司,犹豫了几秒,还是摸了一盒出来一并付了账。

斑那家伙今晚也不知道回不回家。如果他不回来,我就自己吃了,带土想。

然后,斑就出现了。

当然,他没有出现在便利店里,而是出现在了街对面。街两侧距离很近,路灯已经开始工作,天也没有完全暗透,当然最关键的是斑那头圣诞树一样的长发,就算全涂成绿色带土也能一瞬间认出来他来。

啊,斑这个时间在家楼下干什么,该不会是心血来潮回来吃饭吧……

不对,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刚从家里出来的?

带土没咽下去的晚餐差点喷出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马路上遇到斑,惊喜的感觉不亚于通宵打游戏时一个人在野外刷到了一只稀有精英怪。他赶紧胡乱扒了两口饭,准备悄悄过街吓一吓这个老东西。他刚要把耳机拔了,扯着耳机线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斑并不是一个人——他居然跟一个陌生人走在一起。起初,带土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个人,因为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见过斑跟任何的亲人朋友有往来,便下意识地觉得斑肯定是独来独往的。这两个人并排走了几步后就停下来说起了话,斑看起来心情不错,居然还伸手摸了摸那个人的头发。这个举动让带土突然紧张了起来,他眯起眼睛,把脸凑到玻璃隔墙上,在玻璃上呵出一阵淡淡的白雾。

这人谁啊,老头子的地下小女友吗?

带土咬着塑料吸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看:那个人比斑矮一点,看背影和打扮都不像女人,反而像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学校学生。带土实在想不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家里做什么,如果只是推销员,斑肯定会把他撵出去的。斑可没有送人家下楼那么好的脾气。

内容不详的对话就这样持续了片刻,很快就结束了,斑把一直提在手里的那个棕色的箱子递给对方,前面就是车站了。一切发展到现在都没什么不对,毕竟带土偶尔也会摸摸卡卡西的狗头说些“我是你爸爸”之类的骚话,没准儿斑私底下也喜欢做这种事,毕竟他一直都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然后,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上天甚至没有给带土发一个高能警报。他一脸懵逼,大脑空白,双手感到一阵抽搐,仿佛只是眨一眨眼的功夫,世上的一切东西都变得非常狰狞和恶心了。

等一下——

不,不不不,别这样,都给我等等——妈的,我说了给我等等——

日!

尽管天色将暗,路上车来车往又看不太真切,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吻了对方。


完了——


带土把纸杯捏成一团砸在地上,感觉喝下去的水在一瞬间都化成了血,那血全部一股脑涌进了他的头里,像一个灌满了水的气球被人在地上用力地踹了一脚,没来得及飞出去,就“啪!”地一下爆破开来。

是,他的头就是那个气球。它被灌满了各种各样数以万计的话语和念头,沉甸甸地摇晃着,被人一脚踢爆了。被捏成一团的纸杯,吃剩的晚饭,边上嬉笑打闹的女学生,拉着手经过便利店的母子,街道上飞快行驶的车辆,世间所有东西都被滤上了一层灰色。

带土把耳机恶狠狠地拔下来,几乎扯断。音乐戛然而止。

完了。

 

进门时斑就在客厅。空气里飘着一股沐浴露的香气,他好像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连衬衫都还没来得及扣上。为了冷静情绪,避免一回到家就跟斑打起来,带土进门前特意在电梯间前酝酿了一下情绪;只是他一走进来,一看到斑,看到斑那张冷漠又傲气的脸,他就觉得一切掩饰都没有意义。反正他不管怎么掩饰,斑都能看出来的。

“你回来了。”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老头子,刚刚那个人是谁啊?”带土刻意压低声音,想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轻松、正常一些。

“你看到了?”斑的声音平平淡淡。

“看到了。”

“那你就该知道别问太多比较好。”斑坐在沙发上,仰着脖子扣扣子。

冷漠的反应和刻意无视的态度令人难受,带土感觉火大的不行,他一个箭步走过去,两只手用力撕扯着斑的衬衫领子,几乎把斑整个人从沙发上拖起来。斑的眉头跳了一下,这是他生气的征兆,但是带土懒得搭理。

“放手。”

“你现在舍得好好看着我说话了?”带土凑近斑的脸,把他的领子攒得更紧。

“他亲了你,你居然还让我别问?你……”带土梗了一下,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词,以及和那个词相关联的……无数肮脏下流的词汇。他没有把那个词给说出来,因为他也是不擅长伤害别人的那个类型,“这太恶心了吧,到底是你不正常,还是他不正常?还是你们俩脑子都有病?”带土嗫嚅着,毕竟要从脑子里挖出那句话实在是,太困难了。

“——斑,难道你喜欢男人吗?”

 

在短短的三四秒内,斑的表情发生了一连串的微妙变化。

他先是惊诧——说是“惊诧”,其实也仅仅是微微颦起眉头而已。那表情稍纵即逝,其间夹杂着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嘲笑的情绪,接着又在几种难以名状的神情间快速切换了一下,最终以一段深深的皱眉收尾。

带土没兴趣知道他脸上的后续动作。说出这些话跟要了他的命一样,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久,最后带土松开了斑的领子。

他喘着粗气,扭开自己的脸,不去看斑,摔坐在沙发上。

斑转身去了厨房。带土听到饮水机的水声,打开冰柜翻取东西的声音。过了半晌,斑从厨房出来了。他把手里的水递给带土。

杯子是家里最普通的圆柱玻璃杯,水装了七分满,天气很热,斑还在里面丢了一勺子冰块。

带土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斑,控制住了自己挥手打飞那个破杯子的冲动。他匀平了气,这会儿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粗鲁的言行。带土又不是傻子,他不是没有注意到斑的表情。斑方才短暂地移开的视线,他皱起的眉头,他平时是个几乎不会流露出弱势感情的人。也许自己正击中了他的软肋,说不定……他也有可能被这些话刺伤……

不可能,那家伙不会伤心,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带土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狠狠否定道。

气氛凝固了。斑今天似乎有十足的耐心,带土不接杯子,他就一直拿着。

带土伸手准备去接过斑手里的水,就在手掌刚要碰到玻璃杯身时,后者突然把手抬高了一些,恰好离开带土能握住的范围。

带土呆愣了一刹那,随即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在脸上流淌。水从杯子里流出来,慢慢浇在带土错愕的脸上,那几个冰块调皮地砸在他的大腿上。

水流干了,斑把空杯子甩在地毯上,它滚出去了好几圈,停在了地毯边缘。

“清醒一下,好好考虑下次该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

带土怔怔地看着斑,而斑也在看他——俯视着,用带土最为熟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是那个男人最擅长的轻蔑目光。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个口不择言的年轻人刚才十分激动,他还在喘着气,脸部的皮肤并没有因为冷水而降温。

大约二十秒后,那张发热的脸就被用力地摁进了浸满冷水的潮湿地毯上。

斑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冲动的家伙会在这一刻对自己恼羞成怒,突然暴起,在把带土掀翻制住后,便毫不客气地跨坐在他的后腰上,一只手将带土的右腕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往地上压。

起初带土还愤怒地挣扎,甚至大声地怒叫,就像他儿时在医院病床上曾做过的那样。直到那只胡乱抓舞的左手也被斑恶狠狠地一脚踩住,那咒骂的声音才戛然而止。一声痛嚎替代了它。

 

“你不懂如何去尊重别人,尤其是我这样的老头子。”他使劲地掐捏着带土的手腕,把身体前倾,让声音更靠近带土的耳畔一些,“我是不是很久没有教训你了?嗯?”

带土没法回答。他正被斑按在地毯上吃灰。

“哼。”

斑右手卸力,于是脚下的人得以喘息一下。带土艰难地歪着头想要瞪他,然而斑很快又按住了他的后脑勺阻止了他。带土被气得满脸发烧,他想自己现在一定像被开水烫了的猴子一样狼狈。据说O型血就是这样一群一激动就会脸红的倒霉鬼。这种理论他从小就笃信不疑,并一直把它当做自己容易情绪激动脸红的挡箭牌,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得知斑和他是一样的血型。

啊,什么血型,星座,骗子。

一定是骗子!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斑脸红的样子!……

左手被踩得发麻,以至于斑挪开脚之后都使不上劲。斑太沉了,谁知道这个老头子为什么这么沉,他整个人坐在带土腰上力气最弱的地方,带土根本就反抗不了。他徒劳地挣扎了一下,突然听到“咔哒”一声,然后是什么东西被抽开的声音。带土的耳朵一向好使,斑把皮带的钢扣打开,把整条皮带从腰上抽了出来。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知觉的手又被反剪在背后,而且这次两只都被按住,被斑的皮带给捆了个结实。压在腰上的力终于没了,胸肺里刚被灌进了新鲜空气,斑突然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帮带土翻了身。

带土一转过来,刚骂了句娘,就看到斑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拿在手里掂了几下,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因为刚才被带土扯着领子质问,他本来就没扣好的衬衫又崩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大块杏色的胸膛,以及正心口上一道细长的竖状伤疤。

没等到带土说话,斑突然一扬手,刀子就朝着带土的头飞快地飞了过去。

带土的脸在顷刻之间吓得惨白。锐利的刀锋擦着他的脖子刮了过去,穿过地毯,插进木质的地板上。刀片震得嗡嗡作响,像一百只蚊子在耳朵旁边跳舞。

“你……你要杀了我吗,你这个臭老头!”

带土扯着嗓子吼道,心里却开始动摇。斑是个敢说敢做的人,说不定连杀人这种事他也敢做——但是他真的会这么做吗?为了那个人?

斑把嘴抿成一线。他刚准备走过来,一串震动响了起来,是斑洗澡时丢在茶几上的手机。他冷漠地看了带土一眼,转身拿起电话,走到了一边接通了。

被反绑在地上的带土手脚并用,像虫子一样困难地蠕动蠕动着,伸长了耳朵,试图捕捉斑对话中的只言片语。斑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一边跟电话那头说话,一边走回来,一抬脚,脚尖狠狠地踢在了带土的肚子上。

带土在一瞬间蜷成了一团,像一条水蛭被撒了盐,脑子里嗡嗡响,疼得连一个痛字都喊不出来。

斑的电话很快就接完了,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慢慢地扣好扣子,拎走了晾在沙发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本来准备今晚割烂你这张破嘴,再带你去向泉奈道歉……”斑眯起眼睛,一个一个字地往外吐,“但我现在还有事要处理。今晚你躺在地上给我反省吧。”

看着斑往外走,带土挣扎着喊道:“喂!老头子!给我解开先啊!”

“我真是受够你这个——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你能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再走?”

最后,他大吼道:

“我要搬出去,我再也不要跟你这个喜欢男人的老混账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斑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

“那就快走吧,马上给我滚。是时候分开了。”

带土张着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了:“什么……斑?喂!!”

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带土。看到他仍在地上扭动着想要解开手上的束缚,像条可怜的虫子。这个画面令斑想起了那个下雨的夜晚,想起那个蜷缩在血里瑟瑟发抖的小鬼,和被云遮蔽的月亮。

时间实在过得太快了。


“我在让你滚出去,宇智波带土。我和你,我们俩——完了。”

 

语毕,他重重地关上房门,从带土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了。


2017-09-09 /  标签 : 带斑 300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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