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咪三明治

平平无奇上班族

[白香]新人笑(完)

简介:一个叔白退休后在饭馆养老追老板娘的故事。有大量年轻回忆杀,和并不存在的真白师徒向(?)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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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剑的天敌。”

 

崔聿现在很慌,尽管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琴倚南。

一觉醒来就能看到琴倚南的脸,这本来是件好事。杭州离着秦川那么远,他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又天天龟缩在这一方拥挤的小灶台前,就着柴火和煤烟没日没夜地烧菜干活,本来就是为了天天醒来都看到琴倚南那张漂亮脸蛋的。

崔聿是高兴的,哪怕现在是天塌下来了砸在他的天灵盖上,只要一见着琴倚南,他就会高兴,并且止不住地发笑。

只是现在他笑不出来,因为琴倚南看起来有些不高兴,这令崔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头迷迷瞪瞪说错了话。她正瞪着他,一只手擎着伞放在肩头,另一只手则叉在那纤纤一握的细腰,娥眉倒竖,朱唇微抿,满脸的怒气将发未发。

崔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嗓子里憋了一声:“啊——”

琴倚南问他:“怎么?”

“老板娘,我方才发现了一件新鲜事。”崔聿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偏偏手上又有没洗净的锅炉灰,把冒青茬儿的下巴给抹黑了一圈,“你皱着眉头时,竟比不皱眉头还美。”

琴倚南本来还像个气鼓鼓的粉金鱼,一张小脸紧巴巴地绷了半天,忍不住噗嗤一笑就泄了气,也不知道是被话逗乐了,还是让崔聿脸上的锅灰给逗乐了。她的气好像消了三分,便挪了挪身子,让纸伞的阴影也堪堪能遮到崔聿那张胡子拉碴的脏脸上,“崔大厨,大白日的就偷懒睡觉,还有理了?”

崔聿坐起来一拍大腿,给洗得灰黄的粗布围裙也拍上了一个黑乎乎的手掌印:“因为老板娘宅心仁厚,偌大的升平楼愿赏我这厨子一个台阶,我当然把它洗刷干净、天天往上躺着了。”

琴倚南歪了歪头,绕着崔聿走了两步,把肩上的伞也转了半圈,“行,那我去差人给你把铺盖卷了带出来,以后你就睡在这儿了。”

“别,别——”崔聿赶紧把手上的锅灰在衣服上抹了干净,这才好伸手揪住了琴倚南轻飘飘的粉裙子,“我错了,我的老板娘,我的琴大掌柜,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吗。”

“就晓得贫嘴。你再多说几句,大堂的说书先生就能轮到你去当吧!”却见那粉衣粉裙的貌美女子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子往那台阶边上轻轻一避,柔纱的裙摆就从崔聿粗糙的指间悄悄滑走了。

天香身法素来便以轻柔缥缈著称,而琴倚南师从天香五秀之一的卢文锦,不但精于音律医道,论轻功身法更是同辈姐妹中的佼佼者。也正是这一身卓绝的轻身功夫,让当年的崔聿一眼便识出了她绝非平庸之人。经年而过,物是人非,而琴倚南的容颜仍似桃李初开,粉黛略施,既有少女之清雅,又有桃李之艳丽,一颦一笑都叫人怎么也看不够。

想到这里,崔聿突然觉得心里老不好意思,便揉揉鼻子,自顾自地傻笑了两声。

他本来是有些慌张的。当然不是因为大白天偷懒被老板娘抓个正着。事实上,若是白天睡觉能让琴倚南多瞅他几眼,那么就是让崔聿睡到升平楼大堂的那块匾额上去,他都照做不误。

崔聿心慌,是因为他做了一个梦,并在梦里见到了琴倚南。

他难得梦见她一次,可惜那并不是什么扬名天下、美人投怀的温香软玉之梦。梦里只有一个他,一个握剑的他,和一个倒在血泊中死去的女人。起初,那女人并无容貌,但染血的,惨白的脸却渐渐扭曲,先是化作了崔聿的母亲,然后是他的长姐……最后又变成了琴倚南,一个身披红霞却双目紧闭的琴倚南。

崔聿丢下剑,惊醒过来,没想到醒来就看到了梦中人的脸。他一时惊惶、语无伦次,直至她对他露出笑容,才得意确认自己不过是从梦魇中醒来罢了。

对,是梦,噩梦。

梦里的那个“女人”,没有容貌,姓名不详,却是崔聿今生最恨的“天敌”。

 

 

女人是剑客的天敌。

 

少年时期的崔聿虽有一身武艺,却为人乖张不羁,在故乡那方圆百里的小江湖上早早地声名远播,也频频树敌,形单影只,无人亲近,就连家父也扬言要将他逐出家门,唯有远嫁江南的姐姐崔环仍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对待。他们自幼一块儿长大,崔聿童年丧母,声微力卑,在家中常受父亲其他妻妾子嗣的欺侮,唯有长他数岁的崔环像个小娘亲似得护着他。

年幼的崔聿违背父命,非但没有如其他兄弟一样走上考取功名之路,反而拜了一个叫关留人的过路道士为师,偷偷地学习武艺。崔环虽是一介弱质女流,却性格坚强、刚烈,尽管崔父早已下令子女不得再和叛家的崔聿联络,但作为姐姐的崔环心中挂念不下弟弟,仍时时与崔聿有书信上的往来。

这样的暗中往来,一直持续到二十余年前。崔聿随关留人受托前去一匪寨救人,不料途中误中埋伏、引来大量追兵围堵,最终是腹背受敌、陷入苦战。二人血战两天一夜有余,最终虽将敌人尽数斩杀,关留人却也身负重伤,回天乏术,遂嘱咐崔聿此番委托必然有诈,怕是仇家从中作梗,为绝后患,在场之人切莫放走一个。崔聿允诺,提剑将寨中剩余的老弱妇孺之人也逐一斩杀。

及至临走之时,崔聿忽闻一阵细弱的啼哭声。上前查看,才发现是一貌美女子蜷躲在门后,脸色惨白、满身是血,怀里还抱着一个脐带都未剪断的婴孩,正是他发出嘤嘤的啼哭声。

崔聿本打算让这母子俩一同上路见阎王,可这小娃儿一哭,却令他想起了崔环——前些日子她最后一次与弟弟的来信,信中提到自己嫁来江南多年、身体贫弱,始终没有子嗣,后来去新建的观音庙求了签,这才终于有了喜脉。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崔聿见这女子紧紧地护住自己刚出生的幼儿,于是一时心软,便偷偷放了她一条生路,带着重伤的关留人急急下山求医去了。

然,令崔聿始料未及是,他一时心善放走的那个女子非但没有感恩与他,反而成了后来几十年中崔聿心中无法释怀的结。他不知这女子乃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惊龙堂堂主之女,与那匪寨中的二当家是一对无恶不作的亡命鸳鸯,那日他走后不久,惊龙堂的援兵匆匆赶来,她便将崔聿二人的容貌招式、所使兵器等一一尽数告知于父,誓要为夫报仇。

再说崔聿,他携关留人去往一名医处治伤,期间关留人得知他竟心软放跑了一个陌生女子,乍惊失色,让他速速回到住处销毁书信等物件,然为时晚矣。堂中杀手由搜得的信件中得知了崔环一事,待崔聿赶到时,家门上下早已被屠洗一空,无一幸免,仿若人间地狱。

打那时起,崔聿明白了一个道理:只会挥刀杀人是没有用的,他需要一把剑,更好、更快的剑,心无旁骛的剑。关留人在世时与他是亦师亦友的至交,因崔聿在剑法上极具天赋,他曾答应日后有机会就带崔聿去太白切磋观摩。于是,万念俱灰中,绝望崔聿收拾行囊,一路向秦川而去。

 

就这样,崔聿一度在江湖上失去了音讯。

 

数年之后,他离开太白,孤身一人雨夜中独闯惊龙堂主府邸,将堂中上下百余口人尽数割喉、斩首,首级统统堆砌于天井之中,雨水冲刷之下宛如一条地府血河自府中流淌而出。崔聿斩下那堂主首级,用衣衫包好,连夜带到关留人与崔环的衣冠冢前祭拜——当年他赶回名医住处时,对方告诉他关留人在他离开时已重伤不治,按照江湖规矩八荒弟子尸首皆不可外流,已被其同门师兄弟带回山门去了,如今的他早已没有身份和立场去他们真正的墓前祭拜。

“惊龙堂血案”成了快剑崔聿在江湖中威名大噪的序章,在他自己看来却并不是什么美好生活的开端。

江湖更迭如戏台,是个走错一步都难回头的吃人地方。二十年前一个短暂片刻的内心柔软,成了他日后二十余年漫长的噩梦,梦中那张虚无的脸成了他不能摆脱的梦魇。

 

还好梦都是假的。崔聿醒过来后,发现天还是蓝的,水还是清的,而他的南南还是这么的貌美可爱。

女人也许不是所有剑客的天敌,但琴倚南却定是生来就要克他手里这把快剑的。自从见到了这个人儿,他的心就乱了、散了,他的剑也慢了。对于一个树敌无数、孑然独行的侠客来说,大概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崔聿叹了口气,在心里又暗暗地想到:这天下之大,江湖之广,我怎么就偏偏让她给治住了?

 

他又躺回青石阶梯上小眯了一会儿。天气很暖,微风又好,他朦朦胧胧间很快就有了几分睡意。

——不如……

——等过些日子,秋天来了,就正式去向南南提亲吧。

崔聿眯着眼睛想。

让升平楼的琴大掌柜下嫁给一个天天做酱方的厨子似乎有些委屈她了。

他忽然想起了他从太白带来的那把剑,现在被他收在匣子里,放在柜子的最顶上。他已经好些日子不再使剑了,可隔段时间仍会把这把剑拿出来瞅瞅看看,一点儿灰尘都不给落,疼惜得要命。

不过既然那把剑还留着,从明天起,他决定称呼自己为“江湖第二快剑”——尽管这个第二也是他自封的,但是对于一个曾经也算名扬江湖的侠客而言,有个得体的称号多少还是能挽回一些面子的。

哪怕是江湖第二快剑,听起来好像也比升平楼第一大厨要有头有脸得多吧?

 

今天的招牌菜是芙蓉蟹和碧螺虾仁。台上的戏子在咿咿呀呀地唱戏,崔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戏子已经换了人,前些日子还不是她呢。江湖如戏,唱一出是一出,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多少青年作白骨,多少白骨埋沟渠;戏里也好,戏外也好,哪儿不是只看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升平楼向来是个热闹的好地方。最近江湖动乱,偶尔也常有年轻的太白后生从此地经过。他们持剑而行,意气风发,让崔聿想起了很多梦里的片段。

秦川是冷的。他梦里的秦川也是大雪纷飞,但那雪不冷,飘在脸上融化开来,甚至有一些暖意。那是当年关留人曾为他描述过的秦川大雪的模样。

那时他的愿望是下山,然后痛快地杀人,可等他下了山才发现,世上总有杀不完的仇人和结不完的怨;他杀一个仇人,就会又结上两个仇人;他向别人报仇的时候,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钉子。

杀人有什么好的?

不好。

同样是手持利刀,一身荤腥,杀人还不如当个厨子。

所以现在他只有一个愿望,那个愿望就是继续留在升平楼的后厨里安安稳稳地当他的掌勺大厨。

如果还要再加一条,那就让日子过慢一点好了。容颜总是太易老,尽管他知道他的倚南哪怕是老了,也是这天下第一的大美人,可他仍心疼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毕竟人心生来就偏,他也就独独偏心了这一个。崔聿想,此生此世,他走了那么多路,失去了那么多的朋友,杀了那么多人,断了那么多把剑,直至那日他走进升平楼,一抬头瞅见了他的琴姑娘,心里方才明白一件事——他看惯了旧的去新的来,本以为世间万物皆会更替,可唯独这心上人,他恐怕得琢磨着呵护一辈子,今生今世,大概是再没有力气去看第二个人了。

快剑的精髓便是“无情”,因为有情之人难斩无情之物。然,若是为了一个真正有情有义之人,那这世间第一快手的名,他不要也就罢了。

 

 

 

新人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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