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咪三明治

平平无奇上班族

[DNF][红白红]红花,白花(完)

简介:战事平息之后,关于他和他的一些故事。

“命运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用两种颜色可以区分的。”

“哪怕它真的可以如此区分,可光是从一种颜色走向另一种颜色的过程,就足够把我的生命给耗干了。”

 

 

 



 

01

红花还是白花?

 

他坐在斗室中冥想时,蒙着眼睛的小姑娘忽然从跑进来,扑到了他的腿上。她脏兮兮的小手里捏着两只刚折好的纸花,它们只要再靠近些,都能戳上他的脸了。

红花还是白花,你可以选一个。——然后,你就会得到你的命运了。

她在男人的面前盘着腿坐下,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不是占卜,而是神谕哦。

 

剑圣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望着对方。

他是那种大家公认的,没什么人情味的家伙,但是他对这个少女总是比较仁慈的。

据说他们曾有过非常亲密的关系,只不过物是人非,如今这个观点早就已经无从证实了。

 

那不是花,罗芙木。

从霜用手指两根手指把鼻子下面的纸花别开。

这些只是纸而已。

不管是色彩,气味还是形状,剑圣对这世上一切感官上的东西都非常敏感,这可能得归结于他多年修炼剑术。

这粗糙的纸花,令他莫名烦躁。

感知力在剑士之中是一种很常见的技能。如果他们想要追求更广阔的感官视野,那么甚至可以为此舍弃肉身的部分,打开心眼,成为一名阿修罗。

他的弟弟就是这样一个修心者。只不过每每被问及这个问题时,他总是表示自己在气息感知上还远比不上哥哥,然后笑呵呵地打着哈哈。

哎呀,那是因为……哥哥总是要比弟弟厉害一些的。

——他如是答道。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随便选一朵就好!来嘛来嘛。罗芙木噘着嘴把小脸凑近,揽住对方的肩膀,整个人都顺势爬了上来。

那你替我选一朵吧。剑圣淡淡地回答道,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好,我选红色。

可以。

那我选白色?

可以。

喂,从霜……从霜!

怎么了?

你真是的。

罗芙木不开心地小嘴一撇,把两朵有些破烂的纸花直接戳到了剑圣有些阴沉的脸上,来回扫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也不是真的花,罗芙木。

那真是一个道具!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会有新鲜的花。

说着又扭动手腕,抱怨似得把两朵纸花像刷子一样往那个男人的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糊。

她是个瞎子,这些精细的玩意自然做得不太好。花瓣被剪得七歪八斜的,用胶水黏在细木棍上,又经了这么一倒腾,薄脆的棱形花瓣破碎后掉下来,让本来就显得很粗糙的手作变得更加凄凉。

 

自从异界与龙王一战,剑圣从失去记忆,重回阿拉德,再到记忆慢慢恢复,已经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具体多少年,他也说不太清。就像从霜直来直往的剑法一样,他只关心一些生命里比较重要的东西:他的剑,他的弟弟们,还有罗芙木。

有时,他觉得罗芙木好像比过去长大了,个子拔高,头发也变长,容貌也变得更加成熟——那不似男人审视情人或恋人的目光,而更像是一个父亲,在打量自己日渐长大的女儿。

他当然知道罗芙木不会长大的,她的年纪已经够大了,比自己都要大得多。

可他还是常有这样的错觉。

 

剑圣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罗芙木把手里的纸玫瑰挥了挥,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从霜没有听清。后来她跑走了,可能是有些置气,临走前还把两朵纸花插在了他的面前。

从霜安静地坐着,他的刀也安静地横放在他的腿上。

 

一株红色,一株白色。

一个人。

一把刀。

 

雨,还有一场雨。

 

[雨露从天上落下,将你滋养,生出鲜花。

而花朵盛放,结出果实,它又将你榨枯。]

 

从霜忽然想起了一段诗歌,作者是与他相识多年的老友,一个健壮热情的虚祖男人。他是个虔诚的教徒,笃信着一些因果轮回、阴阳生死的东西,每一个这样的雨天他都会开始多愁善感地吟诗传教。

他如同骑着一批快马,在剑圣的记忆里飞快地一闪而过,又飞快地遁入黑暗之中。从霜记不清他,他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雨愈下愈大。

冬天的虚祖本来是不会下雨的,可它比从霜记忆中以往的任何一次雨水都要凶猛,突如其来,还伴随着雷电的轰鸣。

狂风卷着雨水冲进斗室,他听到这风里夹杂着树木摇晃的声音、瓦砾碎裂的声音、花朵折颈的声音,刀剑相交的声音,以及微弱的,龙的咆哮。

——那雨水黏着、滚烫,迎面砸在他的脸上。

风雨中的庭院变得非常模糊,像是有什么在对他咆哮,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把夹着血的猩热唾沫喷在他的脸上。

 

两朵纸花被吹得摇摇欲坠。

他从风中抓住其中一株,它在狂风中颤抖着,连最后一片白色的花瓣都掉光了。

 

 

从霜睁开眼睛,看到乌漆漆一片的天花板。

他伸手摸了摸脸,既没有雨,也没有血。他往外望去,天空的剪影是褐色和橘红色的……美丽的夕阳下的云,夜晚就要来了。

身上盖了一件黑白色相间的外套。那个模样他很熟悉,每一个在道场上过课的学徒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罗芙木窝在他的身边,瘦弱的身体蜷曲起来,已经睡着了。少女把小小的手半握在他的鬼手上,像是某种神秘的加护。

 

他把身上的一物脱下来盖在了少女的身上,接着拿上他的刀,提着那件黑白色的武道服,踩着纸花的尸体走了出去。

 

02

红刀还是白刀?

青年压低身子,喘着粗气,将刀紧紧地握在手里,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血气从皮肤下源源不断地窜出来,他漆黑的眼底崩裂出细细的血丝,猩红的瞳孔像抖动的针尖一般盯着即将向自己攻来的人。

红,还是白?

究竟是哪一边?

 

他牢牢地盯着男人手里的两把刀剑,如同野兽在注视自己飞奔的猎物。随着攻击者的靠近,它们顷刻间化作两道红与白的旋风。

攻势若雷电一般落下。

而他仅仅只是犹豫的一瞬,就被仰面击飞,滚倒在地了。

 

太差了。

剑圣将雪白的太刀矗在地上,另一把的鲜红刀尖则直挺挺地指着跪在地上咳嗽的狂战士,他的弟弟之一。不过,现在也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的学生罢了。

这是两把近乎一样的兄弟刀,一红一白,制式相同,就连刀穗都编结得一模一样。剑圣曾许诺会把其中一把赠与狂战士,不过现在来看,那一天还早得很呢。

被一击打翻的卡萨,从翻滚中爬起来,咳嗽着,并没有回答。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大哥,不过半晌,身上的血气也渐渐消失了。

连道场里最小的孩子,都能轻易分辨出我的攻势。

剑圣把血红的太刀挽了个刀花,收回了鞘中。

你的剑技仍有不足。只靠卡赞的狂暴去战斗的话,迟早会陷入不利的境地的。

狂战士跪在地上,看着脚边被一击折断的刀,低着头急促地喘气。

那年他只有十五岁,距离被被卡赞感染也不过堪堪过去三四年的时光。为了从被卡赞支配身心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他开始跟随收留他的大哥学习剑术——夜以继日高强度的训练,对一个毫无经验基础的孩子来说多少有些辛苦。

更可怕的事情,是比起修炼剑术的普通孩子而言,鬼剑士虽然天生拥有力量的加成,可剑技方面却毫无优势,他们在处理剑术细节的方面甚至比不上五六岁的孩童。

当卡萨作为一个幼小的鬼神被人发觉时,卡赞的诅咒已经深深地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哪怕是对他施加以最艰险的训练,给他以极大的痛苦,抑制器仍无法完全阻止他身体中奔涌狂暴血气。

 

从霜带着剑走了。

卡萨就这样跪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哎呀,卡萨——卡萨?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抬起头,在模模糊糊地重影中,看到了一张蒙着眼睛的笑脸。

一个盲剑士。

或者说,是一个阿修罗。

二哥。他轻声喊道。

大哥……从霜他总是这样。阿修罗从窗户翻进来,在年幼的小剑士边上蹲下,伸手拍了拍他还相当瘦弱的身体。

我告诉过他,鬼神之力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说着愣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罩。

讲真的,失去双眼是我为了保护别人,而不是因为鬼神啦。

 

阿修罗向来是这个家里最擅长活跃气氛的人。

但是卡萨既没有笑,也没有回应。

 

他盯着被折断的剑,半晌,问道:二哥,我们的宿命是否非黑即白?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去压制这鬼神的力量,我就必然会被他吞噬,是这样的吗?

阿修罗摸了摸下巴。他没有眼睛,很多时候别人很难判断他的表情,这让他成为了一个很难被人猜透的人。

命运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用两种颜色可以区分的。而且,你举的这个例子,也实在不是很恰当啦,哈哈……

 

鬼剑士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他们早已被命运单方面地选择了。

 

黑与白也好,红与白也好。

压抑也好,放纵也好。

被鬼神吞噬的命运是早就已经安排好的。

命运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用两种颜色可以区分的。

哪怕,它真的是——

 

若干年后,卡萨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那把插在泥土中的老久太刀。在卡萨的印象中,它永远是以崭新、洁净的状态出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锈迹斑斑。

 

哪怕它真的可以如此区分,可光是从一种颜色走向另一种颜色的过程,就足够把我的生命给耗干了。

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如是说道。

 

03

红色,还是白色?

 

卡萨居然做了一个梦。

血焚对他的影响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他的精神状态变得糟糕,烦躁,易怒,浅眠,并且总是处于焦虑的梦魇之中。

所有狂战士步入这个阶段后,都会附带有各种各样的症状。

他很少做梦,偶尔梦里有些画面,大都是些混乱血腥的场景。

这个梦和他以往的梦都不同。

他梦到了十几年前的事,他看着剑圣扎着马尾、赤着脚站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练剑,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而他提着水在院子里浇花,那些花都很美,白得惊人。

不……那大概是红色的。

或者是白色?

所以到底是红花?还是白花?

他记不清了。

冬天或许让他的反应也变得迟钝了,但真正的理由,是他早已命不久矣。

 

本该在血焚中死去的他,靠着掠夺猎物的血气而勉强偷生,渡过了难关。

魔物强大的血气给予了他疯狂的力量,但也让他自身肉体的衰弱达到了极致——就像一个装满了腐蚀毒液的罐子。毒液烈性越强,罐子就被腐蚀得越快。

一开始仅仅是嗜血,烦躁,无尽的梦魇,后来则是莫名其妙的饥饿,以及贪睡。

狂战士并不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但是卡萨并不拒绝这种莫名的嗜睡。只要是在这样的睡眠中,自己就不会陷入噩梦,这反而为他随时都会坍跨的身体留下了喘息的时间。

他正在经历着被鬼神吞噬的命运,并且,很快就要走到终点了。

——作为消遣来讲,这并不算太无聊。

狂战士如是想到。

 

这个遥远的梦境,有红色——或者白色的花朵,有温暖和煦的阳光,有白砖红瓦的建筑,有大片挺拔碧翠的虚祖竹林,有鸟的歌声,屋檐下叮叮当当的风铃,这些东西并不是很讨厌。

在那个梦中,他把院子里的花浇了一遍,然后抱着剑靠在廊下闭着眼冥想。

朦朦胧胧间,云在天上聚拢,似乎下了雨。

雨水淅淅沥沥。

有一个脚步声靠近了过来。他迷糊地半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挽着裤腿的脚,然后是另一只——有什么人赤着脚走过来,脚上还沾有白色的、花瓣一样的碎片。

 

[雨露从天上落下,将你滋养,生出鲜花。

而花朵盛放,结出果实,它……]

 

而花朵盛放,结出果实,它将你榨枯。

狂战士的喉头微微发颤,低声念叨道。

紧接着,他感到了肩头一沉,有什么靠了过来。

 

——在梦里还会做梦吗?

 

 

卡萨睁开眼睛。

就像书本忽然翻页一般,一瞬间,阳光、雨水和碧绿的虚祖竹子,红瓦白砖的高大建筑,屋檐下的风铃,唱歌的天喉鸟,还有红色白色的花全都消失了。

他伸手摸了摸方才发沉的肩头,盖在胸上的黑白色武道服便顺势滑了下来。

熟悉的气味,还有领口绣上的名字,是自己的那件。

一道长长影子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抬起头,看到剑圣就站在廊下,赤着脚,挽着裤脚的模样一如往常。

狂战士揉了揉眼睛,又多揉了几下,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在剑圣的脚上,似乎还沾着白色的、花瓣一样的细小碎片。

 

——是白花啊,他想。

命运是否非黑即白?

哪怕它无法如此区分,可光是从我这里,走到你身边的过程……就足够把我的生命给耗干了啊。

 

他又闭上了双眼。

在狂战士眼底,那个人的身影,就这样融进了那一片绚丽血红的火烧云之中。

红花,白花,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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